“你若不願，便是逼婚。你若甘願，便是成親。”墨君華低眸看著她，眼中似有希翼。

凜如霜神色黯淡，只冷聲一笑，並未言語。

她的這一反應，墨君華意料之內，但仍不免有些失落。默了片刻，擡手捏訣，將自己的衣衫也換做婚服，頭上的發帶，也變作大紅的顏色。

看慣了他穿著嚴肅的黑衣，當下換上這一身紅色，倒讓人有種耳目一新的感覺。在這身婚服的映襯下，他的臉部線條似乎柔和了許多，連目光都溫柔起來，帥氣的模樣讓人難以移開目光。

這忽然的變化，凜如霜一時難以回神，直直看著墨君華，看得呆在了原地。她這番表現，墨君華看在眼裏，心中暗自高興。

俯身將她橫抱而起，朝殿外走去。

凜如霜一驚：“又要幹什麽？”

墨君華目視前方，揚唇淺笑：“拜堂啊！”

寬敞的魔尊大殿，周圍幾根石柱掛上了紅色綢帶，四面墻壁皆貼著喜慶的雙喜字。

一眾魔者盛裝出席，整齊的站在大殿下方。他們面前的臺階上，鋪滿了嶄新的紅色地毯，墨君華正抱著凜如霜一步步踏上臺階。待走到臺階之上，才將凜如霜小心的放下。

若葉傾離走上來，看著二人，露出屬於長輩的慈愛笑容，只是這笑容裏，多少有些疲憊和無奈。

“一拜天地！”若葉傾離深吸了口氣，輕道。

然而，此話說出之後，卻唯有墨君華一人躬身行禮，凜如霜面無表情的一動未動。

堂下魔者看到這一幕，都是有些驚訝。

墨君華不解：“你怎麽了？為什麽不拜？”

凜如霜淡淡道：“要成親的是你又不是我，要拜你自己拜。”

聽了這話，殿內一片嘩然。

墨君華亦是有些怔楞，難以置信的看著凜如霜。

若葉傾離想要開口勸上幾句，可剛要上前，便被墨君華擡手攔住。

墨君華目中似有淚光，聲音亦有些顫抖：“繼續吧！”

若葉傾離欲言又止，看了眼凜如霜，低眸點了點頭：“二拜先祖！”

墨君華轉身，面向魔尊寶座，深鞠一躬。

“夫妻對拜！”

轉身面對凜如霜，看著她冷漠的眼睛，淺淺一笑，躬下身去。

“禮畢！”說出這二字，若葉傾離仿佛卸下重擔，長嘆了口氣。

此時殿內安靜的壓抑，空氣中盡是傷感的氣息。墨君華拉著凜如霜轉身看向下方魔者，啟唇道：“從今日起，隱龍君便是本尊的魔後。我墨君華在此發誓，今生今世，只愛這一人，也只會立這一人為後。若有誰敢對她不敬，或是道她半句是非，皆以死罪論處，決不輕饒！”

話落，下方魔者紛紛跪地，對著墨君華和凜如霜磕頭參拜，齊聲道：“拜見魔後！”

身旁，若葉傾離亦是跪下身來：“若葉拜見魔後！”

凜如霜只冷冷瞥了這些魔者一眼，對墨君華道：“結束了嗎？我回去了。”

說完，掙脫墨君華的手，拖著手腕腳踝的鎖鏈，一步步邁下臺階，頭也不回的朝後院寢殿走去。

魔者們紛紛為她讓出一條通道，恭恭敬敬。

目送著凜如霜離開，墨君華沈默良久，沈沈閉目。

若葉傾離站起身來，幾番欲言又止，卻終是開口，道出墨君華最不想聽到的那句話：“魔尊，該動手了。”

墨君華苦澀一笑，坐到身後的魔尊寶座之上，滿身頹然。

為什麽要讓他這麽做？親手殺掉心愛之人，只是想想就已經痛的難以忍受。若凜如霜從這個世界消失了，又要他，如何背負著失去的痛苦，渡過這漫長無盡的一生？

凜如霜邁著高傲的步子走出大殿，待確定離開了那些魔者的視線，一身高傲變作頹然，鼻中一酸，淚水溢滿眼眶。

仰起頭看著魔界晦暗血紅的天空，試圖讓淚水倒流，可淚水還是不聽話的流了下來。

苦澀的揚起嘴角，而後笑出了聲，再然後，幹脆哈哈大笑了起來。只是這笑伴著淚水，誰也不知，她心中是怎樣一番滋味。

慢慢移著步子，手腳的鎖鏈發出清脆的金屬聲，正一點一點的吞噬她的內力。

從此以後，這魔界，將成為她無法逃脫的牢籠。

忽然無比懷念凡間的山水花草，懷念那些憨厚善良的凡人，還有仙界的一眾摯友們。魔尊娶妻，魔後是她隱龍君。若仙凡兩界得知這一消息，不知該是怎樣的轟動。

不管多轟動，她都不可能看見了。

此番也算有了歸宿，不必再四處游蕩，也不必再打打殺殺、拼命的去救人、殺妖。人世的無情冷暖，也再與她無關。呵！這算是唯一值得欣慰的事了吧！

恍然想起這魔界也有一處盛放著花草的地方，凜如霜停下腳步，轉身朝那個方向看去。

默了片刻，縱身飛起。

“魔尊。”一名魔者走上臺階單膝跪地，手上捧著一個細長的古樸錦盒。

墨君華手扶著額頭坐在魔尊寶座上，雙眸輕閉，蹙著眉頭，一言不發。

若葉傾離上前將錦盒打開，裏面是一把繪著龍紋的黑色長劍。拿出長劍雙手奉至墨君華身前：“別再猶豫了，動手吧！”

下方魔者們皆是滿臉焦急，紛紛開口哀求：“魔尊，快動手吧！”

“不能再耽擱了呀魔尊！”

“魔尊，救救魔界吧！”

諸多哀求聲中，墨君華終於睜眼，緩緩擡手，將那長劍接下。

眾魔者欣慰，抱以期待的目光，仰頭看向墨君華。

“你爹早就料到血日會有衰落的一天，所以才與你母神和道法至尊，一同在九天龍吟劍上設下血塗封印。這封印唯有你能解，你卻是否知道解封之法？”若葉傾離擔憂問道。

“解封，需有靖海狂濤助力。”墨君華持劍起身：“這些你們無需擔心，守好魔界便是。本尊動手期間，莫要讓任何人打擾本尊。”

山谷之中，花草遍地、芬芳撲鼻。凜如霜在一棵樹下倚坐，手上拿著個青瓷酒壺，桃花釀的酒香氣，溢滿整個山谷。

明明已經喝了很多酒，但就是毫無醉意。以往沾些酒就臉紅的她，今日喝的越多，面色卻越蒼白，像是得了重病的人。這隕玄鐵對她的傷害，竟不止是內力而已。

仰頭看向血日，不知是她醉了，還是魔界也會天黑，今日的血日竟是格外黯淡，幾乎就要沒了光芒。

想起凡間的太陽，溫暖和煦，光芒萬丈。來到魔界僅一日不到，她就開始懷念起凡間的好了。

若血塗之劫真的要來，她或許不必在此忍受太久。若運氣好，魂魄未散，去陰川與神君討一碗忘塵河水，便能將這一世拋得幹幹凈凈，再也不用去想去念，所有虧欠的、內疚的、遺憾的，都留在今生。

想到這裏，不由得苦澀一笑。從什麽時候起，她隱龍君竟如此厭世了？生生死死，看淡了雖好，卻也不該妄想以死解脫。逃避，從來不該是解決問題的辦法。

只是事到如今，生亦何歡，死有何懼？一股悲涼之意湧上心頭，猛地灌了一口酒，大笑了幾聲，喃喃：“疏狂盡，人憔悴，生死從容對。青松蒼然向枯榮，落花遙渡彼岸江。血映天，秋風殘，對影不成雙。若能酒醒夢歸處，何故醉時話淒涼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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